这些年 那些被折叠的东西

    能够流行的东西，一定是精准地抓住了社会的某些焦点，言简而意赅，令人拍案叫绝。郝景芳的小说《折叠空间》，是科幻，还获了奖。许多人看了之后，认为不过尔尔。无论如何，文中"折叠"这个词被赋予了新的含义，频繁被引用。比如深圳知名文化学者南兆旭在微博里晒出了深圳城中村的照片，备注里就说这里是被折叠的空间。

我也开始喜欢上"折叠"这个词，因为，他将散落在我记忆里的很多现象串联了起来，原来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，现在却有了共同点，都属于"被折叠的"。

随着时代的变迁，被折叠的事物也在累积。上世纪80年代末的时候，做衣服还是一门炙手可热的手艺。我所在的华北小城市，就有我父亲在农村的发小高叔开的一个裁缝铺子，车水马龙。有一年临近过年，老爸带我们全家大大小小的去找他做衣服，高叔春风满面，量体裁衣的每一个动作里都透露着志满意得的高涨情绪。然而辉煌没有持续太久，逐渐门厅冷落车马稀，渐渐就偃旗息鼓。好久没有高叔的消息了，我只看到城市小区周围的裁缝，都被压缩到商铺门外不过三尺见方的地界里，放一个电动缝纫机，延续这门古老的手艺。

1999年我毕业的时候，还曾向摩托罗拉应聘，人事部门发了一封印刷精美的回复给我，大意是企业并没有招聘计划之类。其时，摩托罗拉已走下神坛，泯然众人，到如今已经被人忘却差不多了，问如今80后、90后，诺基亚、摩托罗拉、柯达、爱立信为何物，他们真要发出"笑问客从何处来"的感悟了。如今想来，摩托罗拉在艰难的时刻，仍然给每一位求职者发一封回复，可谓优雅地被折叠。

报纸也在被折叠。不要说在上世纪90年代初北京求学时，满耳朵都是"晚报、晚报"的叫喊声。我所亲历的几件事，也可从另一个侧面可验证报纸的辉煌。上世纪90年代初的时候，我妹妹在某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，几乎就是"洛阳纸贵"，成为老师和学生中间令人艳羡的对象。即使到了2006年初，我的文字第一次在报纸上变成铅字，也着实让我兴奋了几个月。而最近关于报纸的消息，却是上海的《东方早报》停止了纸媒的模式，内容整合到电子媒体上。

报纸被折叠到何种程度？眼见不少报社的朋友转行，到网络，到自媒体，或者到企业。去年12月18日，有位朋友托我买一份《深圳商报》，我辗转几公里范围内的报亭，大多成为电单车充电的地方或者垃圾食品集散地，要报纸却是没有。终于找到一家卖报纸的报亭，我和老板竟有些惺惺相惜，他一定要优惠我五角钱，大致是觉得这年头像我这样买报纸看内容的，凤毛麟角！他告诉我一个我不知道的掌故，买报纸的主要是两类，一类是老人家，拿着当天的报纸拍照，证明自己还活着以领取退休金；另一类是保险查勘员，报纸摊在汽车挡风玻璃上，证明车祸现场的日期。

报纸内容里，日期成为最宝贵的东西，令人叹息，如果不是朋友向我要这份报纸，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报纸会有这个功用。当然，被折叠的东西也不是永无翻身的时候，比如发明于1874年的自行车，在共享经济的大潮中又铺天盖地般涌上了街头，乌鸡变凤凰，成为各路资本角逐的新赛场；曾是很多人记忆当中的冰棍儿，也蹭着怀旧的风潮出入大街小巷，用淡淡的甜味刺入喧嚣的都市。如此种种，总给人带来一丝希望。